第四十四章 各自的思考

在郝林漫长的讲解结束之后，月牙问了他一个问题。

(资料图片)

“如果当时没有那个打破滤镜的存在，最终的结局会怎么样？”

“最终的结果就是位面之王逃脱，暗眼文明和梦位面彻底失去联系，代行者被错乱的规则碰撞瞬间摧毁。

“在此之后，整个梦位面就只有帝国还记得你们的存在。

“从霍尔莱特到塔纳古斯，从卓姆到艾欧，从流浪星到苏卢恩之门，所有的居民都会惊讶于历史上居然还有个叫做‘代行者’的文明，但他们已经对此毫无印象，甚至可能有所怀疑。

“到那时，代行者就真的死了。”

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殷红在慢慢蠕动，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他是个英雄。”卡洛特评价道。

“他也制造了如今暗眼对立的局面，使得大量人员在冲突中死亡。”郝林平静地说道。

“英雄不是完人，承认伟大和错误能在同一个人或组织身上存在，是历史认知从肤浅向着成熟转变的开始。”月牙点了点头，同样冷静地说道。

郝林突然向月牙投来赞许的目光。

“各位，敌人并不强大，但对于代行者来说，它的力量正正好好。

“首先，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帝国虽然强大，但并非全知全能，尤其是这次的任务，我不得不说非常有难度。

“一个卡在缝隙中的敌人，它的特征混沌不明，很可能会在某些刺激下强行逃跑，导致代行者的灭亡。

“一切的博弈理论都建立在双方都是理性者的基础上，但现在，敌人虽然有一定特征，却明显不可用常规的逻辑去判断它的动向。

“同时，各位也不用妄自菲薄。

“在这场战斗中，帝国会始终提供助力，代行者的高层和绝大多数组织已经收到了我们的警告，在最终的战斗来临之前，每个相关专业人士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下，我认为我们成功的概率非常高。”

一种强大的威压感降临在现场每个人的身上，但随后，同样有一块坚实的后盾使大家压力骤降。

“我们已经专门制定了这次行动的注意事项。

“在我离开五秒之后，月牙的数据终端就会收到它，在这五秒内，我希望各位也不要接听来自外界的任何心灵呼唤。

“至此，散会。”

郝林话刚落音，殷红瞬间褪去，各式各样的家具和窗外的风景都如疾驰的飞船一般迅速从“远处”赶回，众人很快便返回了月牙新装修的住所。

“好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最近有点太忙了，今晚里斯还找我有事，拜拜。”

他的身形渐渐扭曲，一大群黑色的微小球状物从窗口飞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混沌蝙蝠”还没来得及消失，月圆便踮起脚，抬起右手一跳，摆出一个在它看来很酷的姿势，变为一个银白色的圆盘。

“收到注意事项了，是南宫八一长官监督整理的。”

众人下意识准备聚集过来。

“不用过来，我直接投在你们视网膜上吧。

在数据终端动用了微乎其微的算力后，除了梦黎之外，每个人都在原地看到了注意事项的全部内容。

（以下信息均存在生动的3D配图）

“第一，目前我们已知的反抗者组织‘反暗眼’是由一名叫做于雷的暗眼人领导的，他化名华亭，能力是可以将梦境中的事物化为现实。（具体的各项能力数据在此事项中不重要）但能力胶囊的水平相对较低，只能使智慧体陷入梦境，该能力可以量产，但能力衰竭程度惊人，产品对暗眼不具有实用价值。

“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成员。

“树叶，化名花瑜，是反抗者组织的后勤管理者——绝大多数组织物资都是她采购的，根据我们的调查，她和于雷交往甚密，应该是那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但由于迫在眉睫的灾难，二人没有过多发展（此点并非八卦，而是有一定价值）。

“她的能力是控制强大的植物根系，可以理解为长子能力的弱化版。

“根系具有控制智慧体灵魂的能力，以及赋予非智慧体灵魂，甚至赋予它智慧体形态的能力，能力胶囊水平较高，衰竭度非常小，现阶段似乎被位面之王改造为辅助暗幕绿索的装置。

“闪境，他似乎没有本名，是反抗者组织的情报收集者，能力是通过抓取关键词的方式在整个梦位面范围内收集信息，以及赋予他人某种强制性的认知……

“……

“在讲完了领导层之后，还有一名成员值得注意。

“栋洁，化名花棱，她是一名基层调查员，和于雷，树叶住在一起。

“他们三个对自己的藏身处进行了分层处理，上层的伪装区安放在坎塞市中子镇，下层则是真正的住所，这件事连位面之王都不知道。

“她是位面之王的重点追杀对象，原因目前不明。

“在组织中的纸面地位很低，却能直接和两个领导者对话，我们猜测，这和她的能力有关。

“栋洁的能力可以改变物体在空间和时间尺度上所处的坐标。

“通俗的说，假设我在地上埋了颗地雷，然后地雷在早上九点钟炸了，十点钟来了个敌人，栋洁就可以设定地面为参照物，然后将敌人的空间坐标设置成埋地雷的位置，再将敌人的时间坐标改到早上九点钟，敌人就会被地雷炸到。

“同样的，如果一个人想要攻击她，她也可以将自己的时间坐标修改至过去，这样就不可能被攻击到了。

（批注，修改坐标会弹开其它信息载体，不会导致能力承受者和其它载体重叠在一起。）

“这个能力虽然看似无解，但目前她的精神力还不足以支撑长时间或是多次改变坐标，因此这个能力在实战中并不是特别突出。

“这个能力如果交给一个精神力极强的存在，威胁度就会大大提高。

“该能力可以被提取样本，但不能被制作为能力胶囊。

“第二，这个‘反暗眼组织’的架构与代行者类似，但是进行了精简，组织在行动期间也招募了许多代行者甚至其它梦位面文明的成员。

“目前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还算友好，虽然交流次数有限。

“在和他们的交流（无论是暗眼组织还是反暗眼组织）中，必须注意自己的用词。

“1.不可以提及‘位面之王’，‘主’一类的词语，统一用‘它’来代替。

“2.在外出任务的时候，如果有猜想，不要直接说出，在脑中呼叫数据终端。

“如果听到‘郝仁和薇薇安长官联合认证’这个语音，就说明确实是数据终端在呼唤你，可以选择记录猜想，否则，不允许说出任何猜想，把它藏在内心深处。

“3.如果他们问你帝国的调查进度，你应该回答‘该调查的都调查了’，如果他们问你如何评价他们的敌人，你要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总之，说话尽量避免直来直去，车轱辘话多一点，要让藏在缝隙中的位面之王听得一头雾水，这样最好。

“打个比方的话，除了拥有极高的感知能力，位面之王就像是信息时代初期的网络巨婴，听到些入不了耳的东西就开始急了，一急就可能做出些不受控制的行为。

“第三，该条记录会在探索中不断更新。

“首先记录第一步：针对卓拉亚博物馆裂隙的调查。

“裂隙中传递的信息是一个古代村庄的生活日常，目前尚不清楚该试验场的用途，只知道它处于暗幕的庇护中。

“因此，强攻并不明智，选取月牙这样能力特殊的存在进去调查，成本更低，收效反而可能更大。

“目前可以确定的，本次行动的友方和敌方情况。

“友方：前往此试验场的反抗组织调查员栋洁，年龄在二十四岁左右，除了规则类能力以外，她还是一名精通冰元素魔法的高阶法师。

“性格与正常人类相似，交流困难度：低。

“敌方：1.暗眼组织的大主教扶峰，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规则类能力是在空间中留下自己的残影，可以通过和残影交换位置不断规避伤害，能力对精神力的消耗明显少于栋洁，他拥有某种奇怪的风属性元素生物特征，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可以化为气旋。

“性格和正常人相似，交流困难度：极高。（是位面之王忠实的信徒，且在他的眼中，帝国都是不可名状的邪神，代行者人也都是可怖的怪物）

“2.暗眼组织的位面主教凯雷特，年龄不能完全确定，根据测算的灵魂年龄，大概在7000岁至8000岁之间，规则类能力未知，但实力一定明显高出纸面数据，未发现他拥有任何神秘侧能力。

“性格和正常人略有差别，交流困难度：高。”

注意事项在此终于告一段落。

……

在了解了如此复杂的故事后，还没有互相熟悉的众人决定先各自和熟悉的人进行讨论。

“月牙，我和赛莲有些话要回房间说。”卡洛特神色凝重，淡黄色的卷发下渗出一丝细汗。

“好，你们先去。”

卡洛特轻轻关上房门后，月牙才发现梦黎早就跑回了房间。

月弦此时正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月牙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那招牌式的傻笑。

“哥，这事的大小真的出乎意料，我们真的能办到吗……”

虽然智力核心有缺陷，但月弦对这些非常的重要的话题还是能牢牢记住的。

月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让月弦坐回沙发上，摸了摸她的头。

“不管怎么样，我会保护好你，还有周围的人。”

但虽说如此，一种奇特的危机感却从刚才开始就根植于他的心中，令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危机感不算太大，但它一直在那里，无论怎么分散或转移注意力，月牙的心思最后都会被拉回这件事上。

“是我太敏感了？”

月牙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

最远处是漂浮的城市巡逻者，它们身着银白色的外壳，承担着保护市民的职责。

遥远的距离使得它们的花纹和文字都模糊不清，只有微弱的灯光洒在漂浮的黑色建筑上，好像是辛劳的园丁在给植物浇水。

再靠近一些，是代行者的科技展览会，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参观者来到此处，欣赏着梦位面文明的技术结晶。

有说有笑的人们在摊位前对着新奇的产品发表着各自的看法，他们来自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化圈，但都在狭小的空间中和谐共处。

近处是浮空岛上的居民，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椅子载着他们低空飞行，凉爽的风总能让午后的人们恢复精神。

月牙闭上眼，想象着面前的一切都瞬间消失，只有无垠太空中的点点星光在和自己对视。

在另外一个时间线里，霍尔莱特的少女忘了她那异星的恋人，在疑惑中继续和家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塔纳古斯的商人在检索清单的时候，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永远忘记了几个专业名词；苏卢恩的诗人不再创作，因为他忘记了自己所歌颂的对象。

但无论如何，这个没有代行者的世界也不是不能运行下去。

他想象着那个打破滤镜的存在，猜测ta这样做的动机，思考着ta是否可以被称为“英雄”。

但自己掌握的信息还太少。

不管如何，ta带给了代行者巨大的转机，使得一个文明有了存续的可能。

代价是暗眼文明中一小部分人的生命。

月牙睁开眼，他明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几乎没有所谓的纯黑和纯白，只有思考不足的愚人和别有用心的坏人才会鼓吹自己能完全分割善恶。

接着，他看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巨型建筑正漂浮在自己的面前，精美的纹路如同藤蔓一般爬满了高耸入云的主楼，水蓝色的珠宝像是密布海洋的星辰一般悬挂在楼顶的巨钟上，更多金色的建筑正一个又一个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像是破土而出的竹笋一般。

代行者市区的和谐景象早已不在眼前。

……

“赛莲，你应该明白郝林先生刚才的意思吧。”

卡洛特带着赛莲来到办公桌前。

“爸，我知道。

“既然郝林先生愿意把这些关乎一个文明生死的信息告诉我们，就等于他认可了我们的安全性，把我们当作了‘自己人’。”

“没错，”卡洛特赞许地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为什么郝林先生又愿意把这些信息告诉那个叫做梦黎的孩子呢？

“按理来说，那孩子如果在三个月后回到学校，指不定会在私下里和同学吹牛的时候把这件事说出去，到时候，代行者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郝林先生依然告诉了他。”

“爸，你是说……”

赛莲的表情从疑惑到紧张，最后终于转为了恐惧。

“我……我好像理解爸爸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了。

“郝林先生的意思是，那个‘位面之王的逃脱’，至多会在三个月内就完成？！”

“你很聪明，”卡洛特愁眉不展地看向赛莲，“希灵帝国那么快就把我们当作了自己人，可能除了我们自身没有问题，以及他们技术手段强大以外，还有其它的原因。”

“那就是需要你的助力，赛莲，因为在录像里的生活，只有你对红晶的了解最深。

“既然红晶会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那么很有可能，红晶不是来自我们的宇宙，而是来自其它宇宙。

“在紧迫的时间里，让你参与调查是最好的方法。

“孩子，虽然爸爸不希望你以身犯险，但毕竟我们受到了郝林先生他们的巨大帮助，我现在也不可能拒绝他们。

“我只希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孩子。

“如果我的知识能帮上一整个文明，那是我的荣幸。”

赛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她看向父亲，灵体身躯散发出斗志昂扬的光亮。

“好孩子，看来在我们分别的这段时间，你成长了许多。”卡洛特露出欣慰的笑容。

“应该的，爸爸。”

在父女温和的笑声中，卡洛特让赛莲稍微把自己的亮度降低一点，不然就有些刺眼了。

……

梦黎在一串“卧槽”中火速奔回房间，迅速锁上门后，他连续回头三次，确保已经锁上，接着便果断按下床边的按钮，躺上床去。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这tm一定是我在做梦，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这nm就像我钓鱼钓上一艘铁船花号一样离谱！”

（注：铁船花号是代行者第一舰队的主力舰。）

“赶紧睡觉，也许只是这个梦太真实了，睡一觉就好！

“金尊渊帝郝仁薇薇安渡鸦12345塔维尔珊多拉陈老太爷保佑，老子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婷婷还等着我回去呢！”

梦黎的脸颊涨得通红，极度的紧张感令他根本无法入睡，反而越来越清醒。

他想象着那个可怕的位面之王逃之夭夭，代行者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结合昨晚刚看的科幻故事，他瑟瑟发抖，甚至抽泣了起来。

“呜呜……我的婷婷，在我消失之后，你也会忘记我的，对吧……”

梦黎最后还是不得不相信，刚刚郝林的叙述不是梦，而是在真实世界中发生的。

不过，他还想反驳，他想用“这只是月牙在演戏”作为理由。

但郝林刚才的流程又过于标准，和教科书上所教的知识完全一样——更让他悲伤的事情是，那几节关于帝国的课是他听得最认真的，连自己记忆出错的可能都没有了。

“不行，我得写封遗书。”

梦黎带着哭腔站起身，打开手机就开始郑重其事地写起了遗书。

直到他发现这封遗书好像也会被遗忘掉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崩溃的状态，泪水夺眶而出。

“呜呜……怎么能这样……”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梦黎根本没有打开门的心情，但房门却一直很有规律地发出声响。

梦黎依旧没有应门。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了。

房门外的声响突然停止下来，梦黎的脸上挂着泪水，好奇地看了眼房门。

然后他就在惊恐中发现房门被人在外面沿着边框整整锯了一圈。

一阵剧烈的闷响后，它应声倒地。

月弦黑色的发丝被滚烫的气浪吹得飘扬起来，俊俏的脸庞上写满了正义感。

她的右手已经被自己拆卸下来，装上了高功率电锯，左手还维持着挥拳的姿势。

炯炯有神的眼眸非常警惕地盯着房间内部。

显然，就是她破坏了这扇门。

“梦黎，我看你哭得很大声，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入侵进来了吧？”

然后月弦就发现梦黎的脸上挂着泪水，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房间里一切正常，房间外面倒是站着个不太正常的。

“额……是……是没事吗？”

月弦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神经过敏了，尴尬地冲梦黎傻笑了一下。

“那……没事我就走啦。

“哥哥！梦黎房间的门坏了！我用锯子锯的！额，我不是故意的！

“啊，不对，我是故意的！也不对，我也不能算是故意的！”

在月弦飞快地奔跑时，梦黎也停止了哭泣。

“老子这回太丢人了……”

他擦去眼上的泪珠，满脸通红地说道。

（未完待续）

（后半段写得挺顺的，好像在梦黎身上看见了初中的自己.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