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外面,袁一琦趴在玻璃窗上, 两手挡在脸侧, 一边看病房里吕廷昕的情况, 一边嘟囔, “她不是很厉害吗?那怎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兮兮的?”
沈梦瑶站在袁一琦旁边, 闻言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好好说话, 没人会笑话你担心她。”
沈梦瑶的力气有些大,拍得袁一琦一脑瓜子撞在了玻璃上, 再加上心事被揭穿的尴尬, 袁一琦顿时恼羞成怒,瞪着眼, 气呼呼地说:“谁关心她了,我那是替紧缺的医疗资源发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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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沈梦瑶哄小朋友似的笑着敷衍袁一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袁一琦哼哼两声,别过头不再理她。
沈梦瑶盯着袁一琦的后脑勺, 光笑不出声。
这姑娘的自愈能力好得出奇, 明明不久前才经历了几乎致命的大起大落,现在仅仅过去几个小时, 她怎么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吵吵闹闹?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答案,沈梦瑶摇摇头不再继续,和袁一琦一起趴在玻璃上看吕廷昕。
吕廷昕躺在病房中央,身上连着各种仪器, 微弱呼吸很难从感官上察觉到,必须借助屏幕上的各种波形才得以确认。
袁一琦看得鼻头发酸,闷不吭声地拽了拽沈梦瑶的衣服,后者会意,往她旁边侧了一小步。
袁一琦拉起沈梦瑶垂在身侧的右手,放到自己右肩拍了拍
,说道,“有点自觉可还行?”
沈梦瑶愣了下,反应过来袁一琦什么意思后差点笑出声。
“害怕了?”沈梦瑶搂紧袁一琦,笑道,“想要抱直说,袁必赖我不自觉?”
“哼!”袁一琦梗着脖子,打死不承认。
笑闹间,安静走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梦瑶和袁一琦同时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不多时,周正从拐角出现,疾步朝她们走来。
沈梦瑶放开袁一琦,转身面对周正来的方向,袁一琦规矩的立在斜后方。
“小朱导师被自己学生检举了!”周正努力压抑着兴奋,语速极快,“有他直系研究生的证词,再加上袁一琦提供的那段视频,他被刘钊胁迫,在实验中做手脚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拿军工项目做私利,他们的脑袋就是再硬也敌不过枪子儿!”
“谁检举的?!”袁一琦从沈梦瑶和玻璃中间挤出来,激动地说:“我明天就送他一副锦旗!”
周正,“一个研一新生。”
“漂亮!”
“据说爆炸发生那天,吕廷昕多看了她一眼,她自己心虚,怕被导师推出来当替罪羊,所以主动自首,把知道的东西全交代了。”
“这么说来,那天的爆炸真的是人为?”袁一琦眉头一拧,沉声道,“有没有人受伤?”
周正敛起情绪,侧过头看向病房里的吕廷昕。
短暂沉默后,周正说出了一个袁一琦这辈子也不想再听见的名字,“戚昂。”
“怎么会是他?!”袁一琦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连一旁的沈梦瑶都忍不住皱眉,她们怎么都无法相信戚昂那种自私到拿别人的前途名声做垫脚石的人会为了吕廷昕不顾自身安危。
周正摇摇头,“不清楚,传闻戚昂对吕廷昕还有感情,他们之间的婚约可能会恢复。”
“扯淡!”袁一琦火大地指着病房里的吕廷昕,字字珠玑,“如果不是戚昂,她喜欢的男人不会死,她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里来死里去,小梦瑶也不会因为他莫须有的谣言背负骂名,更不会因为后来那场意外被刘钊盯上!他这种人渣怎么配有感情!”
袁一琦的愤怒里表达出来的东西,超出了周正对往事的认知范围,他不确定地问,“你说当年的谣言是戚昂散播的?”
“是!他......”
袁一琦的回答刚出口,沈梦瑶忽然捏了捏她的后颈,轻声道,“一琦。”
袁一琦的愤怒戛然而止,随后不解地仰头,“嗯?”
沈梦瑶,“不说了,我不想再看你因为过去的事生气。”
过去太长,未来太短,她们要向前看,不能总活在过去,一遍又一遍用无法逆转的错误刺伤自己。
袁一琦咬着嘴唇,不情愿。
沈梦瑶搭在袁一琦后颈的手放平,拇指贴着一处轻轻抚摸,“没事。”
说完,沈梦瑶话锋一转,问周正,“戚昂伤得怎么样?”
周正还在消化刚才那个突兀的消息,闻言迟疑了下才重新开口,“熬过来了,不过情况不乐观,以后可能连生活自理都有困难。”
善恶终有报,这本该是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可沈梦瑶却像事不关己一样淡淡地说:“没死就好,不然吕廷昕会欠他一条命。”
“梦瑶,你,你真不在乎了?”周正试探着问。
如果戚昂真是当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那沈梦瑶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
“说原谅那肯定是假的,可真要一直记恨我也没那个精力。”沈梦瑶笑了笑,手下用力,将袁一琦往自己身边拨了拨,“这姑娘爱惹事,我呢,恰好喜欢记与她有关的事,从小到大,还有以后,大大小小的事加起来实在太多,所以,其他不重要的就算了吧。”
沈梦瑶看似豁达的回答细听之下像极了表白,袁一琦听得心口暖烘烘的,眨巴两下眼睛,缩缩脖子小声嘀咕,“谁他娘的爱惹事了,在外人面前这么说,是当我不要面子的吗?”
一句孩子气的抱怨出口,身旁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袁一琦恼怒地抬头要替自己证明,却在看清他们脸上畅快的笑容时,咧咧嘴,和他们一起感受这难得放肆的瞬间。
笑累了,周正走到玻璃窗前,似是感叹地说:“她的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如果不好,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见喜欢她的人,可如果好,怎么一个两个都留不住?”
“一个两个?除了小梦瑶的哥哥,还有别人喜欢她吗?”袁一琦不解。
周正插在裤兜里的手握紧又松开,掌心的汗让他很不舒服,“不是还有那个方糖?”
袁一琦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把她忘了,今天要不是她救我,我根本不可能上去找小梦瑶!她现在人呢?吕廷昕受伤,她正好可以借机表现啊!”
周正不语,紧咬牙根的动作让他侧脸的轮廓看起来有些冷漠。
袁一琦读懂了周正表情里的隐忍,沉了语气,“她人呢?”
周正看着前方,倒映在玻璃上的目光不像往常那样波澜不惊,“知道救错了人,吕廷昕想重新上去,可惜伤得太重动不了,所以......”
“所以什么?!”
“方糖替她去了,没出的来。”
“没......呵,你开什么玩笑!”袁一琦想笑笑不出来,脸上来回交替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怪异,“不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那女人自己都说自己是一路玩过来的,以前很不是东西,就她做那些事,我估
计只用坏形容都是低估,这种坏女人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袁一琦说到最后直接喊了出来。
她和方糖虽然只是泛泛之交,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多次接触下来,袁一琦打心眼里佩服她不服输的性子,想交这个朋友,况且,她刚刚才帮过自己,这种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相较于袁一琦的激动,周正的表现平静了许多。
他惋惜,却不心痛。
组织了下措辞,周正平铺直叙地说:“除了关益,救援人员还找到了一具女尸。尸体烧焦了,没办法辨认身份,不过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基本可以断定那具尸体是方糖的。”
周正不带感情的叙述如同深冬时节从头顶浇下的冷水,从皮肤表层一直凉到神经深处。
袁一琦一手扶着玻璃窗,一手抓着沈梦瑶的衣服,腰直不起来,“分析?只凭分析就下论断未免太草率了吧。”
周正扶了扶眼镜,转过身,正视袁一琦,“警方已经通知了方糖的亲属去做DNA比对,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是她?!”
周正摇头,“她......”
“哈哈哈!我就知道不是她!”袁一琦只看到周正摇头,便惊喜地抓住沈梦瑶的胳膊,和她分享自己的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正脸上沉重的表情和‘不是她’根本是两个极端,也忘记了DNA比对需要时间。
沈梦瑶想得到,也明白周正还有话要说。
她想知道周正那个‘她’之后的真相,但不忍心打破袁一琦的喜悦。
“好,不是她。”沈梦瑶顺着袁一琦的话附和。
说话间隙,沈梦瑶假意替袁一琦整理头发,指尖一勾,碰掉了她仅剩一只的助听器。
袁一琦哎呦一声,放开沈梦瑶,弯腰去捡。
沈梦瑶迅速开口,“情况怎么样?”
周正,“方糖的直系亲属没一个人到场认尸,只能等警方强制执行。”
沈梦瑶张着嘴,有片刻失语。
要有多大隔阂,才能让他们漠视一个死人?
“这件事不要让一琦知道。”沈梦瑶说。
“明白。”
话落,袁一琦恰好捡起助听器戴在了耳朵上。
开心的笑还挂在她脸上,丝毫没被沈梦瑶和周正方才的对话影响。
这一刻,沈梦瑶竟然想感谢让袁一琦听不见的那次意外。
没有声音的袁一琦,只要在她身边就好像不会再被生活的是是非非打扰。
“嘿!哥们!下次说话别大喘气成不?吓死个人!”袁一琦嫌弃地瞪着周正说。
周正笑笑没反驳,转而说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案子的新进展,话带到了,我就先撤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沈梦瑶颔首,“慢走。”
袁一琦笑眯眯地挥手,“不送。”
周正离开,袁一琦依然高兴地停不下来,站在走廊里手舞足蹈。
沈梦瑶安静地靠在玻璃上由着她闹,心底万千烦恼只被自己知晓。
夜幕彻底拉开时,袁七七拉着沈家父母出现了。
几人步履匆匆,表情凝重,很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梦瑶最先看到,头疼得厉害。
今天这事交代清楚了,父母肯定会后怕,交代不清楚......她和袁一琦恐怕都得挨打。
怕他们当众爆发,沈梦瑶急忙拍拍蹲在一边玩的袁一琦,等她回头后指指正朝这边走的三人说道,“你快去打发他们,我不敢。”
我不敢?!
袁一琦发现新大陆似的地吸溜一声,身体往后一靠,蹭着沈梦瑶的腿看了过去。
那头正在往过走的袁七七两眼通红,一脑袋随心所欲的发型很是拉风。
看见袁一琦没少胳膊没少腿,袁七七扑通了好久的小心脏可算回归原位,扯着嗓子就是一句,“娘啊!”
袁一琦对这个称呼还算受用,一股脑从地上拾起来,久别重逢一样张开双手朝袁七七跑了过去。
袁七七的动作和她如出一辙。
沈父沈母原本窝了一肚子火准备教训两人,这会儿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竟也像被感染一样倏地红了眼睛,什么生不生气的压根想不起来。
沈梦瑶看到这个情形松了口气,僵直的身体往旁边一靠,只忠于袁一琦一人的温软笑容慢慢爬上了嘴角。
“这里是病房,吵什么吵!”被两人夸张的哭声引来的护士凶巴巴地说。
两人立刻止住哭声,抱紧对方,望着护士泪眼汪汪。
“小姐姐......”一大一小默契地开口,声音委屈至极。
护士嗨一声感叹没了脾气,泄气地挥手,“哭哭哭!继续哭!声音小点!”
“是!”两人异口同声。
沈梦瑶被逗得乐不可支,掩唇发笑时,视线偶然扫过玻璃窗内。
那里,吕廷昕依然安静地躺着,可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正定定地望着外面,没有情绪的眼底一片清明。
明显,吕廷昕不是刚刚醒来,那她刚才和周正的对话......
沈梦瑶记得,吕廷昕看得懂唇语。
哥亲自教她的。
吕廷昕出院是在一个月后,那天, 实验场爆炸案第一次庭审。
“吕阿姨, 你胖了。”袁一琦靠在病房门口, 看着帮吕廷昕收拾东西的沈梦瑶酸溜溜地说。
小梦瑶都多少年没这么认真地帮她整理东西了!
吕廷昕正在
回信息, 听到袁一琦的话抬起头, 笑容很淡,但不像以前那样寡淡, “嗯,多亏梦瑶的悉心照顾。”
袁一琦一口气噎回胸口, 堵得难受, 她这是在真人演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旁的沈梦瑶把两人绵里藏针的话听得清楚,她一点不也担心出事, 反而有些欣慰。
袁一琦已经接受了吕廷昕是朋友、是家人这个事实,吕廷昕也开始尝试着从过去走出来,掐架、斗嘴、取笑, 这些早在多年前就被埋葬的灵动情绪最近时常在她身上出现。
她们都开始朝前走了。
“小梦瑶!好了没?!饿死了!”袁一琦扯着嗓子喊道。
她以前真是太小看吕廷昕这女人了,人当真是比她多吃了几年大米, 心眼多了去了, 在人家面前,她是斗也斗不过, 稳又稳不住,活该输了气势,还输了老婆给人当牛做马。
“好了好了。”沈梦瑶提着东西走过来,用空出来的手捏捏袁一琦耳朵, 教她规矩,“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呼小叫。”
袁一琦嘿嘿两声,乖乖认错,顺手把沈梦瑶提着的东西拿走,抱进怀里,“小梦瑶,晚上姜骊姐姐请吃饭,你记得吧?”
“记得。”沈梦瑶点头,然后对还靠在墙上发信息的吕廷昕说:“可以走了吗?”
吕廷昕收起手机,站直,“可以了。”
两个同样高挑的女人站起一起......有点养眼。
袁一琦觉得自己又酸了。
“小梦瑶,你说我们去姜骊姐那里要不要带礼物?”袁一琦假装询问,实则用丰富的表情猛刷存在感。
沈梦瑶把袁一琦的心思摸得透彻,心里好笑,嘴上倒还算配合,“我带着走哪儿都不认生,会活跃气氛的你当我的礼物,你带着相机,多拍几张合照算你的礼物。”
“行不行啊?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行。”沈梦瑶帮袁一琦把怀里歪外到一边的东西摆正,随手又把她宽大的短袖领子往里拉了拉,“聚餐结束,骊姐就要走了,她这一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留下点真实能看到的东西让她带走,以后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算是种心里安慰。”
沈梦瑶说得轻松随意,袁一琦却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过去那些年,她一直带着沈梦瑶送的玉坠,天天想,天天看,不就是睹物思人缓解一个人流浪在外的寂寞?
至于沈梦瑶......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想什么呢?眉毛都挤成一堆了。”见袁一琦表情不好,沈梦瑶用食指压着她的眉心问。
袁一琦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想法挺好。”
“嗯,那晚上就好好表现,正好也让我看看大摄影师是怎么拍照的。”
“啊?”袁一琦面露为难,“万一害羞手抖怎么办?”
沈梦瑶回答得格外善解人意,“没事,我给你揉揉。”
袁一琦,“......哈?”大庭广众的秀恩爱不太好吧。
袁一琦呆滞的表情配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好玩,吕廷昕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小朋友。”
袁一琦登时毛了,堵着门口就要找吕廷昕的事,无奈怀里抱了一堆东西,吕廷昕随便一个假动作就从旁边溜了出去。
袁一琦气不过,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吕廷昕配合地一边跑一边躲,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60岁的人对这种小孩子你追我闹的小把戏玩得用心。
沈梦瑶跟在后面慢慢走着,眼前的画面第一次让她有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矫情感慨。
还好,一切美好都来得不晚。
“小梦瑶,快点啊!哈哈!”抓住吕廷昕报完仇的袁一琦,用身体把她挤在自己和墙之间,欢天喜地朝沈梦瑶喊。
沈梦瑶无奈地拨了拨头发挡住脸,不让路过的人用眼神控诉自己。
这姑娘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她说一百次不能在医院大声喧哗,她也记不住一个字。
沈梦瑶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拉着袁一琦的衣服,小声说:“站好啊你!”
那躲躲闪闪的表情看得袁一琦通体舒畅。
欺负沈梦瑶,看她着急恼火一直是袁一琦的理想,她从以前努力到现在,以后还将继续。
对这个理想,袁一琦只是想想就能一个人笑出声来。
人嘛,性子再慢也得有点寻常人的脾气,这样的感情才有真实感。
袁一琦冲吕廷昕扬扬下巴,得意地说:“阿姨,以后别老掐着点踩,再有下次还揍你。”
吕廷昕秀丽的眉梢动了动,“就凭你这小身板?”
“嗨!你还来劲了你......哎!小梦瑶,你干嘛呀!”
袁一琦的威胁只说了一半,就被丢人丢不下去的沈梦瑶强行拖走。
于是,向来严肃的住院部出现了这么一幕——一个抱了满怀东西的矮子苦力被一个两手空空的俏丽姑娘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走到护士站,沈梦瑶把袁一琦放进墙角,自己过去办出院手续。
袁一琦郁闷地抱紧东西,缩在墙角死盯着笑得给外慈祥的吕廷昕,大眼睛里刀子哗哗乱飞。
办好出院手续,沈梦瑶看着各种单子,头也不抬地对两人说:“回家了。”
袁一琦了笑眯眯地回答,“好的!”
说完,袁一琦跑到沈梦瑶旁边,故意挤着她走路。
沈梦瑶走不稳,偏偏气不起来,弄得她也有点想打袁一琦。
等电梯的时候,
沈梦瑶临时有个电话,走去了一边接。
袁一琦落单,又开始兢兢业业地和吕廷昕打眼神战。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吕廷昕的病人?她住在哪个病房?”
不远处,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
袁一琦立马侧着身体,越过吕廷昕往过看。
护士站,一个穿着夏常服的年轻军官在和护士说话。
很明显,刚才那句话是他问的。
他左侧,袁一琦看不完整的一边停了一辆轮椅,里面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右手的袖子里空空荡荡。
“吕阿姨,他们是你战友?”袁一琦疑惑地问。
吕廷昕回头,平淡目光没有变化,“不认识。”
“可是他们指名道姓找你啊?”袁一琦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而且,我怎么觉得坐轮椅那个人在哪里见过?”
“叮!”电梯下来。
不等袁一琦反应,吕廷昕快速将她推进电梯,按下关闭。
袁一琦跳脚,“小梦瑶还在讲电话!等下她啊!”
袁一琦急忙去按开,吕廷昕快一步挡住,逼得袁一琦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关闭,下行。
电梯到下一层停下时上满了人,袁一琦想出也出不去,只能一路愤懑地盯着吕廷昕表达不满。
吕廷全程昕视若无睹,心淡如水。
楼上,沈梦瑶打完电话过来,那名年轻军官正将一张折好的信纸交给值班护士,“如果吕廷昕再回来,请您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护士为难,“她已经出院了,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的,你要不找找别的方式联系她?”
年轻军官收回纸,俯身和轮椅上的人说话。
十几秒后重新将纸递了回去,“一个月为期,她如果始终没有回来,就请您帮我扔了它。麻烦您了。”
护士拒绝不了一个军人的请求,接过纸答应下来,“好的。”
“谢谢。”
“不客气。”
结束对话,年轻军官推着轮椅上的人朝电梯口走来。
沈梦瑶站在原地没动,淡然目光望着轮椅上的人一点一点靠近。
几分钟后,电梯上来,年轻军官推着轮椅上的人走了进去。
沈梦瑶一直站在外面帮他们按着电梯。
“您不上来吗?”站定,年轻军官问道。
沈梦瑶笑着摇了摇头,不等他继续说话,径直走向了护士站。
护士看到沈梦瑶去而复返,如释重负地说:“还好您来了,这里有封信是给您那位姓吕的朋友的,麻烦您转交给她。”
“好,谢谢。”
沈梦瑶接过信,转身靠在一边,打开。
里面只有寥寥几笔组成的一句“对不起。”
字很漂亮,但没能写进格子里。
沈梦瑶没有继续停留,电梯再次停下后跟着人群下了楼。
楼下,离电梯不远的窗前,袁一琦还在不遗余力地找吕廷昕麻烦,吕廷昕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把袁一琦惹毛,再手下留情给她欺负,完了继续挖雷。
循环往复,闹得停不下来。
沈梦瑶站在电梯口叫了袁一琦一声,后者立刻兴奋地朝她跑过来,吕廷昕紧随其后。
“一琦,我渴了,你能不能帮我买瓶水?”沈梦瑶拿走袁一琦怀里的东西说道。
袁一琦一口答应,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问吕廷昕,“吕阿姨,您老喝点啥?”
吕廷昕,“咖啡。”
袁一琦撇嘴,“作为一个不大病初愈的老人家,您这喝法也太不讲究了。”
“那你看着买,提神的。”
“行!”
目送袁一琦风风火火地离开,吕廷昕目视前方来去匆匆的人流问沈梦瑶,“有话和我说?”
沈梦瑶笑了下,坦然道,“有。”
“什么?”
“戚昂来了。”
“嗯,刚在楼上看见了。”吕廷昕回答得风平浪静。
沈梦瑶不觉得吕廷昕的反应有什么异常,点了下头,从口袋拿出对折在一起的纸递过去说:“这是他留下的。”
吕廷昕低头,没接,“扔了吧。”
这个答案在沈梦瑶的预料之内,所以她的反应没有多大起伏,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纸放了进去,然后快一步跟上吕廷昕,和她一起‘数落’袁一琦越活越‘幼稚’的性子。
不久,年轻军官推着轮椅上的人从附近经过。
“等一下。”轮椅上的人说:“帮我把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
年轻军官照做。
照片取出来后被放进了他不能动的左手里。
他很努力地想摸摸照片,或者,摸摸它上面的人,结果事与愿违。
“扔了吧。”他说。
同样的三个字,吕廷昕说得洒脱,他说得抱歉。
年轻军官迟疑了下,抽出照片走到了垃圾桶旁边。
照片被扔进去之前,他将它翻了过来。
照片上印着两个衣着破旧的短发小孩,他们身后是蜿蜒山路,眼前似有繁华无数。
曾经,她痛恨贫贱出身,向往利益地位,他努力跟着,却不刻意追逐。
后来,他一飞冲天,光明前途唾手可得,而她,却甘心守着平淡孤独终老。
是什么造就了他们与初衷截然相反的结局?
时局?
诱惑?
还是,年少冲动犯下的错?
是人。
是情。
戚昂因为一个人,一段情,变得为人不齿。
吕廷昕因为一个人,一段情,变得良善和气。
袁一琦,沈梦瑶亦是
如此。
他们都在停停走走的人生路上碰到了躲不过的那个人,然后,跟着他,变得越来越像他。
不幸的是,戚昂在没有分清好坏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最坏的,而吕廷昕,袁一琦,沈梦瑶在还没变坏之前遇到了最好的。
这是命运捉弄,更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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